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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可畏？人言可盼？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0-7-8 09:37:14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连岳出处:37度爱第32期

现在“可畏”与“流言”都标着价码出售，沾上边的人，

不但不会留遗书香消玉殒，而且恐怕要盛装出席时尚派对了。

阮玲玉的死曾经使“人言可畏”成为明星们挂在嘴边的一句俗语，仿佛娱乐圈是人间地狱，而世间看客，都是饿鬼，等着她们的一点情事饲养。

现在不宜再说这话了，世道变了，策略变了。

有女星自杀的消息传出，那可能此女有新片要上线、有新歌要打榜，因此要吸引注意力，激发人气。娱乐业与传媒业是伯不离仲的双生花，明星固然被流言射杀了几个，可是出品人却马上意识到了悲情是最佳的推销员。娱乐业慢慢演化成为风声不断的空穴通讯社。人言可畏成了人言可盼。

什么事情人们说得最多?愤怒与性。

先说性事，希尔顿集团的继承人帕丽斯·希尔顿，凭借前男友发布其性爱录像，成为西方世界最知名的女人，玩票拍几支广告都行情大涨，在时尚圈更是呼风唤雨。按理说，人人都看过她的性爱录像带，她早该无地自容了，可是人言就是商机，世界只接受有名气的人。

在斯皮尔伯格的《慕尼黑》中，以色列人指责巴勒斯坦人的屠杀毫无人性，巴勒斯坦人答道:“这无所谓，世界可以知道是谁让我们没有人性的。”残忍的屠杀借助人们难以遏制的愤怒将屠杀者的政治诉求也大声宣扬了。这世界存在着那么多毫无理由的仇杀，说明愤怒策略正成为吸引人目光的主要手段——因为你一定可以找到办法挑动某一族群的愤怒。

性与怒，色与血，它们像一块红布刺激传媒这只公牛。这种策略长期使用后，传媒终于意识到它变成了任人戏耍的傻子，于是分外小心起来。英国的线上杂志《刺》发表了布兰德·奥尼尔的文章《流言打扮着新闻调查》，认为媒体在长年杯弓蛇影之下，已经完全以“阴谋论”作为思维模式了，从伊拉克战争到新奥尔良飓风，从戴安娜王妃车祸到奥斯卡奖项，时空中的一切存在，在记者们惊恐的双眼中，全是阴谋家的谋略。记者们在采访新闻时不关心发生了什么，却更在意发生此事的动机。这又反过来加剧了公众的恐慌心理，任何爆发性传染病，甚至不去新闻发布会，也能有两个现成的阴谋版:一是将其解读为这是制药公司制造出来的病毒，其目的是为了让公众消费他们的感冒药，并且对药品长期依赖。二是说这是XX(可根据你的政治立场填上不同的国家)政府释放出的病毒，这样可以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在这种潮流之下，新闻越来越像流言与侦探小说，不挖出人性内心深处的黑暗与邪恶动机誓不罢休，新闻的事实铁律却没人注意了，只要带着阴谋论的眼镜，就可以搞掂一切事情。

这下好了，我们看不到任何真实的东西了。曾经“可畏的流言”毕竟是真实的“可畏”，足金的“流言”。现在“可畏”与“流言”都标着价码出售，沾上边的人，不但不会留遗书香消玉殒，而且恐怕要盛装出席时尚派对了。在这种背景之下，温和、理性、妥协、低调、韧性，这些绵长而雅致的特质，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连绝望的自尽，都是不识抬举的草率。

我们有了人言可盼的游戏规则，游戏却日见乏味了;也许，又到了修改游戏规则的时候了。

(连岳，原《南方周末》记者，现为专栏作家。)